北极光创投合伙人林路：代际差异带来的机会

本文转载自：dowell之自言自语

作者：北极光创投合伙人林路

　　过去有很多风口，大的有90年代末的互联网，这一个风口造就了三大门户以及BAT，今年AT都是巨型的公司。2007年以iPhone诞生为标志的移动互联网时代，造就了头条、美团以及滴滴，还有快手、陌陌这样的公司。小的风口有很多，比如共享经济、AR/VR、AI、区块链等等，但这些风口并没有像前面两个风口那般带来巨大的机会。共享经济卷入了巨大的投资，但鲜有几个成功的案例。AI除了人脸识别并没有出现系统性的机会，AR/VR就更惨一些。突然之间大家开始对这些风口失去了信心。

　　最近两年创业和投资趋冷，也有人称为资本寒冬，但这个寒冬不是没钱的问题。从2004年开始到今天过去14年VC确实给LP带来了很大的收益，所以LP，至少美元基金的LP，是有足够的钱也有意愿继续在VC行业投资。不过大家对未来有什么样的创业机会一直有担心，LP们最近问得最多的问题可能是：消费互联网未来的机会哪里？

　　合格的VC在10年的基金的生命周期里面需要给LP带来3倍的回报。过去消费互联网的投资带来的回报可能是10倍、20倍甚至100倍的回报，因为个别项目的回报可以弥补大部分项目的失败，VC对创新的支持就会是一个非常开放的心态，这个非常重要，因为那些零到一的项目有非常高的失败率，VC的义无反顾的支持，使得这些真正能改变中国，甚至改变世界的项目能够存活。如果消费互联网这样的机会消失，对VC来说会是结构性的变化。如果一个创新项目就算成功了也只能给VC带来四五倍的回报，VC就需要确保项目的成功率，任何一个项目的失败很可能拉低有限的投资收益。那么在投资的时候是会非常谨慎的，对创新的接受程度会降低。所以消费互联网的创业投资很重要，我们应该去寻找消费互联网还有什么样的机会，换句话说怎么找到新的风口。

　　过去14年，我们可以称为VC的黄金时代，那么随着移动互联网创业投资的逐渐落幕，我们可以说VC的黄金时代结束了。但科技仍然会在未来中国发展强力的推进力，如果我们相信科技的力量，至少我们进入的是白银时代。与黄金时代不同的是，白银时代已经没有那么多显而易见巨大的风口，如果风口是碎片化的存在，那么我们应该做的是用系统化方法来找到碎片化风口的机会。

　　我们有必要研究下风口产生的原因，物理上压力差是风产生的原因，那么压力差产生是因为某个地方气候条件发生了变化。那么回到现实社会里寻找下一个风口，那应该去寻找变化在哪里，变化是个持续发生的长期过程，只要你仔细观察，一定能够找到中间的蛛丝马迹。找到变化就能找到风口甚至可以预测风口。在这个意义上说：变化是最大的创业风口。

　　刚才说了创新机会的消失，在中国和美国都同样存在。中国与美国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美国社会相比中国更扁平，各个代际之间有区别，但没有那么大的差别。而过去中国40年高速的经济发展，改革开放以及加上互联网以及移动互联网的高速发展，使得中国不同代际的人童年青年中年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社会中。这个跟下沉市场一样，是中国特有的社会现象。

　　在讲代际差之前，我们先来回顾下中国人的一生。我们可以简单的把人的一生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图中黄色的部分，我们可以成为被养育阶段；第二阶段是图中绿色的部分，我们可以称之为工作阶段；第三阶段为图中棕色部分，我们可以称之为退休阶段。人的一生发生变化最多的阶段是20岁到30岁之间。这个时间段你会从大学毕业，按满6周岁进入小学计算，6岁+小学6年+初中3年+高中3年+大学4年=22岁，当然中国还有一些人没有进入高等教育，他们进入社会工作的时间会更早一些。大学毕业后进入社会工作，根据人社部统计2018年新成长的劳动力为1500万，其中高校毕业生为820万。然后是结婚，平均结婚年龄稍微复杂一些，中国目前平均初婚年龄是26岁，但性别和地区差异明显，男性结婚年龄会比女性晚2.3年，发达的省份结婚会更晚，上海初婚年龄为30岁，女性为28岁，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初婚年龄应该还会变大。再然后是生育，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的结果显示，中国女性的生育年龄为29.13岁（男的结婚会晚2年，平均一下差不多在30岁左右），比2000年推迟了2.82岁；可预见的将来，生育的年龄可能还会变大。为了让模型更简单一些，我们可以简单的把30年称为一代，那么90后父母为60后，80后养育的是10后。最后是退休，中国法定退休年龄是男性60岁，女性是55岁，而一些发达国家退休的年龄在65岁左右。为了简化模型，我们可以简单把人分为10-20岁，20-60岁，60以后分为三个阶段，然后生育年龄设为30岁。

　　我们先看出生人口，中国出生人口一直在下降，我们在1971年开始实施计划生育政策，但那个时候主要限制的三胎，然后自1980年我们实施了独生子女政策，到了2016年放开了二孩。我们这里不讨论人口增长趋势，我们这里讨论的是人口政策对几代人的影响是什么。在中国60后一代很多人有多个兄弟姐妹，70后一代家里一般是两个孩子，然后80后、90后以及00后一代基本上是独生子女。

　　我们讨论另外一个重要的影响是教育，中国在1977年恢复了高考，1978年有了第一批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大学生从10多万涨到了1987，1988，1989年差不多50多万的水平。1986年4月颁布了义务教育法，规定了适龄“儿童和少年”必须接受9年的义务教育，从6岁开始算，80后是第一代人必须接受义务教育的一代。然后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点是1999年大学扩招，98年大学毕业生接近83万左右的水平，简化下模型我们就按21岁大学毕业计算，以1977年分母1783万人出生进行计算，大概占比是4.6%，从1999年开始中国的大学毕业生数量在快速增加，到了今年高校毕业生大约是834万，这个数值包含了大专本科以及更多学历的，还是老方法，简化下模型，往前推21年1998年出生人口是1934万,所以大学生占比大概是43.1%。这对中国来说是个巨大的成就，20年拥有高等教育的人口在同一代人里面的占比提高了接近10倍的数量。

　　我们把大学毕业人数投射到不同的代际，从图中我们可以看到60代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比率比较少，然后到了70后这里有稳定的增长，但总体占比仍然不高；最大的变化发生在80后，80后接受高等教育的占比快速增加同时80后也是第一代必须接受义务教育的一代，然后90后接受的高等教育的比率进一步增加，但趋势慢慢放缓。如果按30年一代人计算，80后是今天10后的父母，这会带来一个教育观念的巨大变化，这个后面会详细说明。

　　我们再看一下经济对中国不同代际的影响，重要的几个事件我标示在图上，1978年中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1997年互联网进入大家的视野，2000年后互联网开始高速发展，2001年中国加入了WTO，1997年iPhone开始投产，而移动互联网真正的爆发开始于2010年。从1978年开始，40年的改革开放中国GDP的总量划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上翘的曲线。

　　我们把前面分析过人的不同阶段放在下面，我们重点看不同代际绿色部分与经济高速增长的重叠度。可以明显看出的是60后一代是真正开始享受经济高速发展的一代，但经济起飞的时候已经进入中年时期；而70后和80后更充分享受了经济起飞阶段的红利。更重要的是70后享受了互联网经济带来的收益，80后享受了移动互联网高速发展带来的红利。这个影响我们稍后还会再讨论。

　　关注下黄色部分，60后童年和青年时期经历的是中国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时期，70后童年经历了经济相对落后的阶段，然后青年时期经济已经开始发展，80后出生后经济开始在快速的变好，90年代开始生活在相对富裕的环境下，00后已经诞生在经济起飞以后了。不同富裕环境对人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如果你一直生活在比较困难的经济环境下，你相对来说会更节俭，比如我父母是40年代的人，你想让他们花钱很难，今天为他们提供养老的服务，除了死亡恐惧驱动的保健品业务，其他都会很难做。在60年代人的年轻时候的生活记忆里，邓丽君是不可磨灭的；70年代人的青年的生活记忆是香港四大天皇，在开放环境下，你经济发展水平低于外面环境的时候，你对自身的文化是不自信的，然后外来文化很容易进入和流行。你看今天无论香港的歌曲和影视作品越来越难在大陆变得像八九十年代那么流行，很大原因是经济发展了。反过来，30年代成立的回力、1990年成立的李宁反而是今天90后喜欢的国潮品牌。这里面还有更多的影响，大家可以自己再仔细地分析。

　　我们再具体看下各个代际的特征。60后的人如果需要贴一些标签的话，恢复高考，下海肯定是非常重要的标签，这一代人在童年和青年时期经历了物质比较贫乏的一代，然后完整经历了改革开放，其中一小部分人考虑上了大学，也有一些人下海经商。这是中国开始富裕的一代。这一代人还有十年左右进入退休。

　　70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中国最幸福的一代，虽然童年经历过物质贫乏，但经济快速地发展，从工作以后就享受这经济高速发展的红利。进入大学仍然可以用鲤鱼跳龙门来形容，同时受改革开放前的意识形态影响比较少，对欧美文化相对其他代际是更崇拜一些，小时候都听着迈克尔杰克逊、四大天王等港台明星的歌曲长大的一代。70后从1992-1993年陆续开始工作，然后经历了互联网的高速发展。我1998年进入浙江电信工作，2000年有同事加入了阿里巴巴，我当时还嘲笑他为啥从国企跳槽去了一家私营的互联网小公司，几年前他跟我说他退休了，所以这代人因为机会多，选择比能力更重要。

　　80后是经历最多政策调整的一代。1986年的义务制教育颁布，1999年大学扩招都是为这代人设计的，是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快速普及的一代。他们又是独生子女的第一代。子女开始进入幼儿园和小学，对子女的教育会非常重视。高中和大学就开始接触互联网，是互联网第一代的原住民，工作以后2010年开始移动互联网的爆发使得他们能够享受了互联网发展的红利，仍然是选择大于能力的一代。这一代人最大的经济压力来自于房价的暴涨。

　　90后的父母是开始富裕的60后，出生后的家境相对都会比较殷实，家境的殷实使得对本土的文化更加自信，所以对欧美港台的文化更加平视。他们开始工作的时候，能够攒钱到首付的时候，房价已经比较高了，随着经济发展放缓，他们可能在未来的收入不会像过去几代人一样快速的增加。大学生的比率已经在同龄人里面占比到了40%，对他们来说考上大学不是问题，但985，211的学校才作数。大的机会在消失，慢慢会变成能力大于选择。

　　00后也开始陆续进入了工作阶段，这是第一代玩着智能手机长大的一代，家长为70年代的父母，出生以后生活相比其他代际更加优越，更重视本土的文化。也许这一代人尤其长在大城市的一代人买房不一定是必须的选择，租房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择，因为房价已经变得相当的高。由于高额房租或者房贷的这些的存在导致了生活成本的增加，他们工作以后也许会更加注重花钱的效率。

　　那我们来说说这些代际差都带来了什么样的创业机会，我们按照时间的远近来分别分析。

　　第一个机会是当前正在发生的互联网教育的机会。今天80后正在成为互联网教育消费的主力。我们2015年投资了VIPKID，2018年投资了火花思维；这两家公司后来的增速都超过了当时公司的商业计划提供的预测的数据。有个LP（VC的投资人）问我一个问题，如果他们发展超过预期，你低估了什么，也许低估了80后对互联网教育的需求。因为今年天80后是大学扩招后的一代，高学历的家长会更重视子女的教育。同时他们作为互联网的第一代原住民，更倾向于会选择线上的教育。我相信随着这些家长的子女陆续长大，那么互联网教育对线下教育的替代正在快速地发生。

　　第二个机会是短期内会发生的中国新品牌的机会。上面提到的30年代的回力，90年代的李宁正在成为90一代的潮牌，这是一个中国开始逐渐在各个品类开始能够建立自主品牌的信号。当90后开始成为消费的主力的时候，由于出生家庭环境相对前几代更优越，文化更加自信，我不一定要喝星巴克，也许喜茶是更好的选择。同时房价的上升以及其他生活成本的提高，使得他们更关注产品的性价比，这些都给了国产品牌成长的土壤。同时过去代工造就了成熟的生产能力，贸易摩擦导致出口的减少，都给了国产品牌很好的供应链基础。

　　第三个机会是商业医疗以及养老保险的机会。过去一年增长最快的是保险行业。经济高速发展的时候钱有很多的出路，比如买房，比如炒股，比如投资。如果经济下行稳定在中低速的增长率上，70和80相对富裕的一代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如何维持退休后的生活品质，过去相对占比较少的商业保险可能就会变成一种选择。政策的红利可能来自于保险行业的对外开放。

　　第四个机会是家庭健身会逐渐兴起，相比美国17%的人有长期的健身习惯，中国有健身付费习惯的用户只有0.7%，有很好的成长空间。过去有一句话，有钱的没闲，有闲的没钱，用来形容健身行业可能是句很贴切的话。因为相对富裕的70后、80后都在996忙着捡钱。如果经济不再那么高速发展，这两代人可能慢慢就有闲了，就会开始关注自身的身体状况，健身会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第五个机会是未来十年的机会，60年代、70年代的人陆续进入养老，他们相对前几代人消费的习惯会有很大的差异，而且有足够的钱。也许今天的40后、50后成长在经济相对不那么发达的年代，广场舞这样的消费会是一个节俭生活方式的选择，也许60后、70后会选择更舒适的退休生活。

　　中国的代际差带来的机会不仅仅是以上提的五个机会。代际差带来的机会，就像很多载着性格相近又与其他列车乘客性格迥异的列车，到了不同的站点，有着不同的需求，你服务上一辆乘客的需求未必能满足下一辆乘客的需求，这个需求的差异就带来了变化的可能。你抓住了一辆乘客的生意，然后去推导下一辆乘客的需求，那么你就有可能在这个变化的市场变大。这是未来中国独特的机会。

　　以上的演讲只是给大家提供一个思考的方式，并不想大家去记住推导的结果，推导也许会发生错误，但思考的方式是可以迭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