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七中实验学校食品安全事件追问：背后有哪些盲点？

　　文|王上

　　经过12小时的舆论风波，3月13日下午，成都七中实验学校食品安全事件传来了实质性进展。

　　其后勤供应方四川德羽后勤管理服务公司(以下简称“德羽后勤公司”)负责人以及学校食堂负责人已接受停职调查，食品原料已封存并送检。学校过渡期间，有区教育局组织供应安全可靠的食材，由区市场监管局全程监督。

　　同时，成都市政府召开该事件专题会，强调“一查到底、严惩不贷”。

　　3月12日，据成都七中实验学校家长在网上爆料，学校食堂发现了大量发霉食物和过期食品，发霉变质的食物照片触目惊心。经了解，这所学校是冠城集团和成都七中合办的民营学校，有16年办学历史。

　　而家长维权的过程，在这24小时内也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波三折。

　　从家长卧底学校食堂爆出食堂食品存在安全问题，到食堂疑似连夜转移证据，再到舆论快速发酵，成都七中实验学校食堂承包方德羽后勤公司也被一步步剥茧抽丝。

　　长期以来，学校食品安全问题屡禁不止，仅2018年就发生多起校园食品安全事故——

　　2018年9月，江西省万安县部分学校学生营养餐出现发霉、变质等问题，有家长反映孩子食用午餐后腹痛，顺峰小学、宝山小学、武术中学等多个学校的学生均因腹痛到医院就医。

　　2018年10月，上海中芯国际学校也曾爆出一起类似事件。在这所学费高昂的私立学校，家长在食堂后厨发现了发霉变质的食物，番茄长出了绿毛……

　　国家对校园食品安全问题高度重视，就在2天前，教育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刚联合发布《学校食品安全与营养健康管理规定》，对学校餐饮提出明确管理细则。

　　在政府部门一再强调食品安全的时间点，一所国内知名学校品牌还能爆出如此重大的食品问题，这背后，学校运营管理中的盲点到底有多少？

　　

　　(成都七中实验学校食堂爆出重大食品安全问题，图来自微博)

 

本应多方监管的采购核心环节招投标是虚设？

　　多知网了解到，学校食堂一般分为自营和外包(转承包给第三方餐饮服务商)。大部分学校都是外包食堂，民办学校尤甚。

　　成都七中实验学校所在的四川省在2013年就曾发生两起较大食品安全事故，四川省在2014年已经做出规定，要求义务教育阶段学校食堂一律不准外包，明确校长是食品安全第一责任人，大宗食品须公开招标或定点采购。(见于四川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和教育厅联合制定的《四川省学校食堂食品安全管理办法》，2014年8月10日起实施)

　　在义务教育阶段的公立学校，大多会遵守教育局的规定，采取自营的方式。而作为一所民办学校，本次出事的成都七中实验学校食堂是采用外包方式，外包商为德羽后勤公司。

　　对于外包餐饮企业，一般会采用公开招标的方式，在招标要求上一般会要求餐饮服务商有食品经营许可证，公司经营其他学校食堂的经验等，保障食品安全。餐饮服务商中标后会与学校签署相关服务协议。

　　有知情人士对多知网透露，“食堂招标过程中存在猫腻的可能性很大，有些招标只是走一下过场。”

　　四川德羽后勤管理服务公司如何中标的暂且无证可考。

　　当前，学校食堂采购环节公开招标是教育部所做出的硬性要求，《四川省学校食堂食品安全管理办法》也有规定“应通过公开招标、定点采购的方式确定供货商”。

　　如何让招标环节更加公开透明？北京采取了进一步措施。2017年10月，北京市教委下发的《北京市中小学校外供餐管理办法（试行）》中规定：外供餐企业的准入，坚持公开招标原则，公开招标工作小组应吸收部分中小学校长、食品安全管理人员、学生家长代表参与招评标，其中中小学校长和学生家长代表应占一定比例，加强对选定外供餐企业招标程序和过程监督。

　　该管理办法还对餐饮供应商的资质、配餐标准、惩罚机制都有相应细则。

　　而在具体到食材采购上，不管是自营还是外包，教育部要求学校也采用公开招标、定点采购的方式确定供货商。应当查验供货者的许可证和产品合格证明文件，建立食品进货查验记录台账。

　　一公办中学校长对多知网透露，学校食堂采用自营的方式，不盈利，食材招标会从3家以上供应商中精挑细选，一般会米面油选择一家公司，蔬菜选择一家公司。

　　因此，从流程上而言，统一招投标是采购环节中最为核心的一环。

　　所以，提供问题食品的承包方德羽后勤公司是如何招投标顺利成为成都多所学校后勤供应商的？

　　不管中间的过程如何，此次事件主角成都七中实验学校校长、后勤负责人有不可推卸的监管责任。

 

        名校的“挂名”分校，品控问题谁担责？

　　事件发生后，作为成都七中毕业生，搜狗公司CEO王小川发出微博：“作为成都人，也作为成都七中本部（林荫校区）的毕业生，对成都七中实验学校食堂事件万分愤慨。‘成都七中实验学校’，并不是‘成都七中’，是冠城集团是民办学校挂了成都七中的名字。我之前多次听七中老师抱怨‘被迫’挂名了这些分校，被迫成为‘七中集团’。这不只是食堂的问题，需要成都市教育局出来解释。”

　　

　　(王小川微博）

　　公开资料显示，2009年4月，成都七中教育集团正式成立。集团成员共有16家，包括自办（1所）、领办（4所）、指导合作（3所）、和对口帮扶（5所）学校。校名中有“七中”字样的学校有8所。这次出事的成都七中实验学校就是领办的民营学校，隶属于冠城集团。

　　成都七中实验学校成立于2003年，曾由冠城集团成立的高达投资负责具体学校的运营，成都七中则投入品牌、师资和管理。根据公开数据显示，成都七中实验学校属于当地名校，2018年一本率达到76%。皖新传媒曾于2017年联合安徽皖新金智共同出资12.69亿元收购高达投资65%的股权，意图间接控股成都七中实验学校，最终本次交易因为成都七中的维权诉讼而不得不作罢。

　　作为运营主体的冠城集团，必然要为学校的运营、管理承担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学校的后勤部分中，采购仅是食堂运营最初步的一环。事实上，从中标开始运营食堂后，还有诸多监管环节。

　　一般而言，食堂中的各种分工要明确，洗消、生熟食是要分开的，仓储也有要求，定期清理库存，过期的变质的如何处理都有相应制度。

　　食堂运营后的第一步监管，是学校自查。

　　多位校长表示，食堂的管理学校一般会交给副校长/总务处安排专人监管，包括前期采购，加工后留样检测等，比如每天的每顿饭每个菜都会留样24小时。

　　在留样检测的环节上，成都七中实验学校也没能发现食品安全上的重大隐患。

　　此外，学校一般还要在明显位置或者官网上公布进货来源、供餐单位等信息。

　　在成都七中实验学校官网上，能查询到学校食堂的食谱，其他信息难以找寻。在其官网上并不能查询到食堂招标的相关信息，如要进一步检索需要注册后登录，而当前学校还关闭了注册通道。反观正牌成都七中官网，食堂招标信息很容易查询。

　　就这样，在一个又一个环节的漏洞、监管人渎职的情况下，这些腐坏变质的食品上了食堂的餐桌，吃进了小学生的胃里。在没有造成重大食物中毒事件之前，这些后厨里的食品安全、卫生问题很难被人发觉。

       如何让食品安全恶性事件不再重演？

　　有从业人员向多知网分析称，一般而言，义务阶段的学校食堂采用自营方式会相对安全，外包食堂更难以监管。如果民办学校可以舍弃这一部分收入，将食堂做成公益部门，不以盈利为目标，情况会好很多。

　　此外，食堂监管不易，高校的学生维权意识强可以成立相应的社团作为监管的补充，中小学阶段的孩子维权意识相比更淡薄，也就更难监督、举报这样的现象。

　　该从业人士指出，北京采用家长参与进来或许会有效一些，家长不仅要参与招标，还要定期抽查后厨食品安全。

　　学校食品安全问题早已引起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

　　这次两会期间，教育育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联合公布《学校食品安全与营养健康管理规定》(以下简称《规定》)，将于4月1日起施行。《规定》对管理体制、学校职责、食品管理、外购食品管理都有具体细则。

　　学校需要担负起首要责任人，《规定》中指出，学校食品安全实行校长（园长）负责制，中小学、幼儿园每餐均应当有学校相关负责人与学生共同用餐。

　　学校食品安全应该透明化，根据《规定》，学校应当建立集中用餐信息公开制度，利用公共信息平台等方式及时向师生家长公开食品进货来源、供餐单位等信息，组织师生家长代表参与食品安全与营养健康的管理和监督。有条件的中小学、幼儿园应当每周公布学生餐带量食谱和营养素供给量。

　　相关部门也要切实履行相应的监督责任，《规定》中还提到，食品安全监督管理部门应当将学校校园及周边地区作为监督检查的重点，定期对学校食堂、供餐单位和校园内以及周边食品经营者开展检查；每学期应当会同教育部门对本行政区域内学校开展食品安全专项检查，督促指导学校落实食品安全责任。

　　食品安全无小事，更何况是学校的食品安全，“还孩子一个绿色无害食堂”是家长们共同的心愿。(多知网 王上)

 

　　附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官网13日晚最新回应：

　　市场监管总局要求调查成都市七中实验学校食品安全问题

　　市场监管总局高度关注四川省成都市七中实验学校食堂食品原料存在的问题，已经要求四川省市场监管部门按照地方党委、政府的部署，加强与教育等部门的配合，迅速开展调查，依法严肃查处食品安全违法违规行为，举一反三，全面排查学校和学生集体用餐配送单位存在的食品安全风险隐患。

　　各地市场监管部门要严格按照《市场监管总局办公厅 教育部办公厅关于开展2019年春季开学学校食品安全风险隐患排查工作的通知》（市监食经〔2019〕8号）要求，全面排查学校食品安全隐患，严防严管严控学校食品安全风险，切实保障广大学生饮食安全。

　　附成都七中实验学校关于学校给学生吃过期食物的情况说明：

　　一、即日起，停止四川德羽后勤管理服务公司对学校食堂的供餐服务。

　　二、学校过渡期间，由区教育局组织供应可靠食。

　　三、公司及学校对供应商监管不力，存在不可推卸的责任，向广大师生、家长道歉，并承诺承担责任。

　　四、公司及学校的食堂相关责任人已接受区公安局的停职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