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师直播屏幕背后的辅导老师们

　　文|余甜

　　“数学不可怕，XX带你飞”。

　　在某K12培训机构双师直播屏右侧，一行逗比的标语显示在主讲的上方。屏幕上，主讲身着西装，正绘声绘色地给学生上课。而在学生们正专心致志听课的幕后，是一群不曾露面的辅导老师们的付出。

　　他们活跃在微信上，负责几百个学生的功课辅导，一天24小时“待命”，无法与家人、朋友的时间契合……这样的生活让他们似乎与正常生活有些脱轨了。

　　那么，处在双师直播屏背后的辅导老师们，究竟是怎样一个群体呢？

　　24小时的“持久战”

　　周一晚上7点。

　　课程直播间的互动屏幕上刷新着各种消息，“老师，这道题怎么解？”“嘿，上节课那个知识点你懂了吗？”“昨天我们学校里进行月考了”……学生们陆续进来与辅导老师程琪热烈地探讨着自己最近的生活、学习。

　　虽然已经入行1年多，对于直播场景，程琪再熟悉不过了，但这个时间点上，他还是会习惯性的紧张。还有半小时，初一数学课就要开始了。程琪的微信提示音还在不停地响。这都是家长和学生微信请假的信息。

　　这是程琪一天工作中最紧张的部分。他要跟上主讲的上课进度，实时维护课堂秩序。在线直播的业态已经越来越被人所知悉，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在屏幕的背后，是一张张怎样的面孔。程琪看着时间，盯着指针指向30分的那一刻。

　　直播开始了。

　　主讲老师发挥得很好，聊天区里密密麻麻地冒出各种学生的评论。撒花、点赞、提问……稍有不注意，就过了十几条信息。程琪紧紧盯着屏幕，快速敲击着键盘：有的孩子在聊天区里扎堆聊天，话题开始带偏，程琪要及时出来维护秩序。

　　另一头，程琪还要继续回复这些家长和孩子们的请假申请——为什么不能来上课？记得看直播课的回放。

　　督促孩子们准时在线上课是个技术活儿。为了让他们准时出现在屏幕的那一头，除了定时的到课提醒外，还有不少是需要用心的工作，比如挑出今天课程会讲的重要内容，提前发给孩子们做预告，而这个前提就是平时要能和他们聊在一块儿。

　　“有的孩子会偷偷懒，电话催促他们就会来，不打电话他们也就不来了。”程琪表示，“听课的时候，我们要记录本节课的重点，然后根据重点做出一个录播课程的知识重点时间表，方便那些看回放的学生。”

　　2个小时后，主讲老师结束了授课，程琪舒了一口气。

　　屏幕转到他这边，他向所有孩子叮嘱，务必要完成作业，“看不懂的微信问老师”，他特别提到。他一个人带近800个学生。一次课堂中，主讲老师要面对500个学生，而辅导老师要做的，就是协助主讲老师对每个学生的服务做得更细致。

　　24小时要完成作业批复，指导所有孩子一道题一道题改正……这些事情十分繁琐。而一天中，程琪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一道题一道题的私信答疑中，他要保持一天24小时在线。

　　“我最希望的事，就是有一个不被消息打扰的休息日。”程琪感叹。不过，这个看似普通的愿望对于程琪而言，有些奢侈。毕业后，程琪担任了4年的线下1对1主讲老师。现在，他在一家K12在线直播品牌担任辅导老师。

　　自从入职以来，程琪的手机从来不曾关机。因为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随时都可能要回复家长或者学生的问题。工作、下班的时间界限在他的生活中，是模糊的。

　　程琪虽然不直接授课，但他的角色却非常重要。他要完成几个部分的工作：课前监督到课率、课中维护在线课堂秩序、课后服务学生和家长，并跟进续报，定期反馈学生意见给主讲。

　　凌晨1点半，批改完学生作业的程琪刚打算入睡，微信提示音又响起了，一个孩子发来了几道数学题目。程琪强打精神列出解题思路回复过去，等到辅助孩子得出答案后，看看表，已经是深夜2点半了……

　　让程琪感受最深的是，以前做线下1对1主讲，最多只能带20个学生，上课很少有学生问问题，但是转到线上之后，自己每天都在被问题“轰炸”。

　　“我现在都有些神经衰弱了，总感觉手机在震动，有人发消息。”

　　做孩子的朋友

　　在入行两年的秦晓钰看来，做辅导老师这行，最重要的就是要和学生打成一片了。

　　为了及时和家长互通学生的情况，每天，秦晓钰都会从他带的600多个学生中随机抽取出十几个学生进行沟通，问问他们哪里不懂，或者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因为他经常和孩子们聊天，所以有时候，学生遇到事情不会跟家里说，反而会跟秦晓钰讲。

　　记得有一次，一个广东的孩子发微信给秦晓钰：“老师，我的历史很差，在学校感觉不受老师的重视，现在一点学习的动力都没有。”

　　听完后，秦晓钰有些心疼，因为他之前学过心理学，他太了解这个阶段的孩子需要鼓励和关注了。他回复这名学生说：“我们今天开始一起来学历史怎么样，你今天开始每天看三页课本，然后用50字把重点摘要出来给我，我来监督你。”

　　于是，每天晚上11点，秦晓钰都会收到这个学生的摘要，为了更好地帮助他，秦晓钰每天也会拍一些《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历史题发给他。就这样，三个月后，这名孩子的历史成绩从60分提到了80分。”

　　说起这件事，秦晓钰有些小骄傲，他说能让学生进步，找到自身价值，自己也会有一种成就感。“我们和孩子们聊聊生活，孩子们会信任你，什么事都会跟你说。”

　　生活在“孤岛”上的人

　　在上海，两年来的每个上班日，封浩都过着公司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曾经他也想过，早班10点到18点，晚班13点到22点，周末正常上班，周内只能休息一天，五一、十一不能正常休假……这样的工作节奏自己能接受吗？

　　可是渐渐的，封浩开始觉得，这样的节奏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如果第二天是晚班，封浩就可以在晚上看看电影、打打游戏，尽情‘放飞’自我。“我本来就是一个夜猫子，早晚班交替，我至少3天还可以睡一个懒觉，也挺好的。”

　　但一个人的时光过久了，封浩也觉得有些孤独。

　　由于和普通人群的工作节奏不一样，所以封浩很少能和朋友家人的时间契合。

　　封浩的习惯是每天完成当日的工作再走，很多时候，上完晚班走过寂静无人的小区，回到家已经1点钟了。推开家门，是一盏灯和一桌饭菜，而父母已经入眠了。

　　虽然表面上父母乐乐呵呵的，还时长拿封浩打趣，“儿子，你是不是每天都要上班啊，你们老总是规定要全天候上班吗？”每次，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封浩只能顺着他们说：“对啊，你看你儿子多努力。”但是封浩心里知道，自己亏欠父母太多了，因为上班时间不规律，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家人一起吃饭了。

　　学生们平常要在学校上课，放假才有整块的时间在线，所以节假日是在线辅导机构最忙的时候。每次长假、周末朋友们想约封浩出来玩，可因为要加班，封浩只能推掉。然而等长假结束，封浩可以调休的时候，朋友们却已经开始上班了。

　　封浩坦言：“我们有时候会觉得孤独，尤其是在北上广，有时候爬山、看电影都找不到人。”

　　在外行人看来，这样的工作节奏确实很难受，但让封浩感到庆幸的是，在行业内待久了就发现教育圈内的工作节奏都是一致的，所以他虽然有些孤独但并不被孤立。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在一些机构，辅导老师往上走有两条路，一条是成为资深辅导老师，一条是晋升管理岗位。

　　秦晓钰干这行快2年了，以后有往管理层发展的打算，所以每次，公司有商业培训（主管储备）机会的时候他都报名参加而且通过了面试。他说，自己是一个会提前做准备的人，每次的培训自己都能学习到一些相应的管理知识，如果以后好机会来了，自己也可以抓住。

　　一位在线机构助教负责人表示，“辅导老师入职，会先进行岗前培训，入职后还会定期要求他们进行教研探讨。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设置助教转为主讲老师的渠道。”

　　主讲老师要做“直播”，所以一般来说要求会比较高，他们需要有高学历、高情商、高口才这样的综合能力。由于直播也具有一定的节目效果，所以，还需要“看脸”，大多数主讲老师的招聘要求里都会有“形象好、气质佳”这一条，他们要有在镜头前的表现力，也要会带动节目效果。

　　大部分机构要求主讲的学历在本科以上，但是对于一些大型机构，则对主讲的要求更高。程琪虽然有过四年线下主讲的经验，但是由于不是“985”毕业，目前还无法在公司应聘主讲。

　　说起自己转型线上的想法，还要从近两年在线教育的发展趋势说起。在程琪看来，在线直播是目前的趋势，许多机构也在向线上转型，而对比起来，线下成本很高，能辐射的学生数量也有限，自己干了四年，收入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变化。

　　在这个节骨眼上，程琪觉得，是时候突破一下自己了。

　　比起之前带20个学生，现在，程琪的工作效率更高了，有问题可以微信沟通，不懂得可以看回放，最重要的一点是，以前是面授，学生们都不太喜欢举手问问题，但现在有了微信这个过渡，学生喜欢问问题了。

　　虽然有离职的同事告诉程琪，觉得他们这个职业，每天都是固定的工作内容，很机械，很无聊。但是，程琪自己却并不在意，他觉得这份工作每天面对不同的家长、不同的学生，他们有不同的诉求，自己每天的工作都是在变化的。而且，在在线这个平台上，如果真的干上个5-10年，自己能达到的高度是不可估量的。（多知网 余甜）

　　（文中所有受访者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