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看起来很美。
美联，失联？
来源|多知网
作者|冯玮
图片来源|美联
昨天起，不少在美联国际教育(以下简称“美联”)上课的学生们陆续收到对接老师发送的信息，信息中提到“美联集团因经营不善全面停止营业，包括立刻说线上课程。”
(图片来源：维权用户)
在网传的另一份内容上显示，“美联英语因经营不善所有门店已停止营业(深圳/广州/佛山/江门/东莞合肥等营运中心)。集团提到不会出任何的书面说明给全国任何员工以及任何学员。我们员工也尝试用各种渠道联系集团负责人，截止发出通知时间仍无回应。”
(图片来源：维权用户)
有业内从业者向多知网分析，美联或将如韦博、华尔街一样，正式退出国内成人英语市场。
多知网拨打美联官网400电话求证，电话无法接通、官方暂无回应。
1993年，英孚进入中国市场，5年后韦博成立于上海，而后两年华尔街进入中国，2006年美联成立……这四家品牌曾在很长时间里代表了国内成人英语培训行业的缩影。
直到2019年10月，韦博国际英语CEO高卫宇发出了《致韦博英语总部及上海各中心员工的一封信》，信息中透露的内容显现着在当时已有21年历史的成人英语品牌，似乎已到了几近陨落的边缘;2021年8月，#华尔街英语将宣布破产#的话题一直停留在微博热搜榜三的位置……
一家又一家老牌成人英语机构的倒闭，让从业者再次看到了行业现状中的严峻与残酷;退费无门的用户们，亦在连续教培机构暴雷的涟漪下，丧失着对教培市场的信任。
美联怎么了?
成人英语怎么了?
01
美联，也曾看起来很美
2019年11月，美联冲击美股。
当时美联主营业务包括成人通用英语培训、青少年英语培训、海外培训服务和在线英语培训。
当时的招股书上显示，美联的营收从2016年的8.02亿元增长至2017年的11.50亿元，在2018年达到14.24亿元;2016年净亏损人民币2715万元，到2017年实现扭亏为盈，净利润为4034万元，并于2018年进一步实现5345万元。
当时有声音认为，美联很有可能成为国内首个上市的线下成人英语品牌。
美联成立于2006年，业务包括成人通用英语培训、青少年英语培训、海外培训服务、在线英语培训。
2007年，创始人赵继爽登上由中央电视台举办的商战真人秀节目《赢在中国-第二季》，站在演播厅的他32岁。
在36强晋级12强的第六场比赛中，赵继爽曾这样介绍自己的公司与创业项目：“美联国际英语是一种针对中高端人群的自由灵活的英语培训学校，我们的自由灵活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我们的教学时间非常灵活;第二，我们的教学场地非常灵活;第三，我们的教学模式非常灵活。”
“我称我们的团队为一群疯狂、自信、能干同时又具有绅士风度的团队。”
赵继爽在当时给出了两个数字。
第一个数字，在团队介绍阶段赵继爽透露美联国际英语自2006年5月成立以来，销售额已突破1800万元，已开校区4家、筹备中学校3家，预计2007年实现11家小区和6400万元的销售额。
第二个数字，在各位选手用一句话向投资人争取投资时，赵继爽向时任IDG全球副总裁的熊晓鸽争取到：“熊总，只要你今天把这1000万投进来，明天就可以分红，最多这1000万两年就可以收回去。”
2007年赵继爽口中的每个数字，无不印证着那个时代下，成人英语市场红极一时的样子。
2010-2020年的这十年，是美联发展最快也看似最美好的时期。
2015年，美联英语获得达晨创投投资;2016年、2017年，美联英语完成由道格领投的近2.5亿元融资;2018年完成D轮融资，金额超过3.3亿元……
“钱到位了，事儿就办得很快、也能办得很漂亮”，美联一位已经离职的员工向多知网回忆早期时，慨叹当时的美联也曾无限风光。
最开始美联以成人线下小班课业务切入市场，2012年为了延伸成人业务产业链，美联成立了海外留学考试部，开始发力留学赛道。
随后，美联英语以留学作为战略重心不断发力，进行了三次收购与合作。
第一次，2014年7月，美联英语与留学类语言培训机构泰迪教育达成合作，泰迪教育主营业务是ACT等出国留学考试培训，结合泰迪在语言培训上的优势，美联推出了“一站式”留学产品。产品涵盖“实用英语—海外考试—留学咨询—软实力增值—境外服务”等全产品链。
第二次，是在两个月后，美联英语全面收购北京厚德留学，补充美联在“留学咨询”环节的弱项，实现服务打包，以此进一步完善留学业务产品线。
第三次，2015年美联英语又收购出国语言考试培训机构乐闻携尔。据知情人士透露，当时，美联英语的营收规模约为5-6亿元，其中，出国留学考试业务营收为9000万左右。乐闻携尔营收规模为1500万元。
三次收购的过程中也伴随着在线教育的蓬勃兴起。
这一年，美联也做了一个重要的业务转型，推出在线学习平台立刻说，平台包括成人、青少儿、留学板块。在后来的招股书上，美联特别强调了在线业务的持续增长。
彼时的成人在线课程中，立刻说设置了口语、商务英语初级、进阶、零基础、面试英语等课程。定价在1200元-9000元之间，以9000元居多。
青少英语分为1对1、1对2、1对4模式，课程体系分为剑桥国际体系、国际朗文体系、同步加州体系、自然拼读、特色短训体系、外教口语喋喋卡等，价格在1280-8888元不等，其中自然拼读还没有上线产品。留学业务分为雅思、托福、ACT\SAT、GRE\GMAT,价格在1500-45800元不等。
根据招股书显示，2016年-2018年，美联在线业务从4692万元增长到2.12亿元，年复合增长率为65.4%;所占比重从5.9%上升到14.9%，在2019Q1占比16.5%
截止2019年Q1，立刻说平台上拥有约83万名注册用户，累计超过16万名付费用户， 9.8万入学人数，280万课时。
招股书还提到，在线业务的毛利率从2017年的57.6%下降至2018年的45.8%，主要原因是学生人数的增加导致2018年课时数增加，进而相应提升了在线教职人员的人数导致成本增加。美联越来越倾向于以较低的价格提供某些在线英语培训产品以吸引学生注册。
2017年开始，一些在线成人英语品牌纷纷将重心转向了青少英语。
51Talk、VIPABC先后将少儿业务独立品牌名并作为重点发展业务，abc360甚至将所有在线成人口语的业务砍掉，并把其原来的成人英语流量导给了沪江口语。就连韦博英语，如今增速最快的也是青少英语品牌。
2018年4月，美联也成立了青少年业务。
入局稍晚，但美联英语在青少年的市场布局是迅速的。短短2个月之后，美联就收购了ABC教育集团80%的股权。
从招股书可以看出：2016年-2018年，美联成人英语业务增长较快，从5.7亿元增长到9.04亿元，年复合增长率为16.62%。
成人业务营收占总营收的比重不断下降，从71.4%下降到63.5%在线业务和青少年业务所占比重却在逐步上升;青少年业务2018年底占比4.6%，2019年Q1占比12.5%。
那曾是属于美联和整个成人英语市场的高光时期。
只可惜，时代在变。
02
成人英语跌入尘埃
某成人英语品牌负责人回忆，十几年前国内整体英语启蒙市场相对空白，许多城市3年级或者初中才开始上英语课，学生在学龄段的英语能力主要面向应试，故而底子薄弱;2001年，伴随中国加入WTO以及相关招商引资的政策扶持，外资企业寻得在国内快速发展的机会同时，也带来了外企职工的英语学习热潮。
一位从业十余年的上海成人英语教师向多知网举例，以她自己过去带过的近千名学员需求来看，其中约有80%以上是基于工作需要。
但时代的变化，比想象中还要快速。
与60、70后不同，80、90、00后三代人群在读书和大学期间已经基本掌握了足够日常使用的英语。
英语普及低龄化再加上这几年外企在国内的发展节奏也有所放缓，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成人职场语培这部分的需求。
某资深英语从业者对多知网分析，线下成人英语赛道的势头在五年前就已出现放缓趋势，多家公司业绩下滑，成人英语赛道其实早已进入低谷期。
蓝象资本公布的《教育行业2016年投资数据盘点》中也曾提到，2014年至2016年成人外语的投资额已从10.5亿元直线下降至3亿元。
2017年，培生宣布以3亿美元的价格将华尔街英语出售给霸菱亚洲及中信资本。
2019年美联拟在纽交所上市的招股书上也提到，2016年-2018年美联成人英语业务增长较快，从5.7亿元增长到9.04亿元，年复合增长率为16.62%;但同时，成人业务营收占总营收的比重不断下降，从71.4%下降到63.5%。
……
艾瑞咨询在2020年8月发布了《2020年中国成人英语市场研究报告》，据该《报告》统计测算，2019年成人英语市场规模在953亿元左右，同比增速10.5%。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对应试类英语培训及线下实用英语培训都造成一定冲击，预计2020年市场规模将缩水37.6%左右降至595亿元。
成人英语市场发展放缓，除了职场需求降低、疫情带来的外部环境变化外，也暴露出其内部产品的问题：
首先，同质化严重，内容壁垒难搭建。
在教研水平上，成人英语内容普遍围绕商务、旅游、谈判等等不同领域。对比少儿英语、K12学科辅导这种有标准的课标和考核标准的培训，成人没有绝对的标准出口，导致内容端无法形成绝对壁垒。
在学习目的上，成人大多是以短期内提升某一方面的技能为主，用户生命周期较短，存在获客难、续费更难的状况。
在消费习惯上，成人英语消费者和使用者一体，因此对于决策的反应十分迅速，一旦成人决定不再学习，就会立马停止续费。
其次，客单价过高，易陷“经济纠纷”。
据美联英语招股书，2016年-2018年期间，美联成人业务板块学生平均客单价分别为23780元、25779元、26615元，同比增长分别为8.41%及3.24%;学生人数分别为34568人、49784人、56060人，同比增长分别为44%及12.6%。
在淘宝教育发布的2018年教育行业双11战报中，韦博旗舰店曾入围2018年教育行业TOP3商家，单日成交额超千万元。
在成人英语动辄几万元的学费压力下，许多学员选择了贷款学习——这也是此次韦博“暴雷”后，对学员带来的最直接经济损害。
“但成人英语下滑核心因素是'大势'的问题。现在整体行业就业形势没有那么好，在语言上的投资回报上，价格太贵了，成人选择意愿也在下降。”
该从业者表示，在线教育的崛起和轻量工具的火爆，也让传统成人英语参与者愈发窘困。
03
轻产品的“强势争夺”
2013年，在线教育蓬勃兴起。
许多传统教育领域的形式都在发生变化，成人英语学习产品也希望以更高效、便捷的逻辑去摆脱线下场景对时间空间的限制。
前有TutorABC主打高端欧美外教，后有51Talk用一杯咖啡钱主打性价比的突围……线上英语的强势突围，曾为线下成人市场带来了一定的恐慌。
几家在线下占尽风头的公司，也不得不到线上去被动应战。
被动的另一面，往往是准备不足。
在前端获客上，线下传统英语机构扩大线上投放力度的时期，刚好也是近几年线上获客成本被拱高的节点，获客成本高昂，但获客数据被传并不尽人意。
在课程搭建上，不少成人英语机构在线上依然与此前线下内容的设计逻辑保持一致，难以形成独特风格。
但是，与线上相比成人英语培训更需要线下的学员的社交需要和情感交流，很多线下成人英语机构会设立“inferior light club”一类的社交俱乐部，以满足用户对工作、兴趣、甚至是恋爱交往等特定真实线下场景的学习需求。
移动端在当时已经出现了大量成人英语社交的应用。
但是基于社交需求，很多人还是会倾向于线下一对多小班课这种模式。这也是虽然线上成人英语市场虽然迅速兴起，却没有真正替代线下的原因。
但好运不会一直都在，时代机遇也不会永远向线下倾斜。
“线下成人英语真正被线上冲击到，其实是薄荷、流利说这样更轻的工具产品的出现。”某从业者表示。
以成立于2012年的流利说为例，其创立之初是希望通过AI的方式打破教育的困境——教师质量、个性化和成本。
在定价方面，根据流利说的定价模型，懂你英语除了30天/99元、180天/499元、12个月/998元的标准课程外，还有2880-59880元的高级课程。标准课程占主要的营收。
流利说整体费用不高，而且还设置了返学费政策，即购买某一档次的课，如果能按规定时间通过水平测试，就可以获得学费返还。
在教师方面，流利说以AI技术去老师化，这种新型模式必然有不一样成本结构。根据财报，其成本主要包括：IT服务成本，内容相关成本以及教师服务费。
高性价比、碎片化学习、更丰富和轻松的产品体验感——流利说等产品的介入，在当时一度让成人英语赛道从存量市场延展为增量市场。
具有英语学习功能的工具型产品也在近五年的时间快速崛起。
2017年，推出第一代词典笔的网易有道，首次将自身已拥有几亿用户的有道APP装进了扫描笔类的产品里。
面向不同人群的不同需求，参与者们也在近两年试图通过更精细化的产品进行需求对接。
例如，围绕K12阶段用户群体，网易有道先是在2021年儿童节前夕推出面向3-12岁用户的K3词典笔，K3一面扩展了词典笔的屏幕大小，一面也试图增强笔类产品的交互性。
科大讯飞在今年推出了二代翻译笔P20、P20 Plus两款产品，并提出“适龄同步学”的概念。
(图片来源：科大讯飞)
具体看“适龄同步学”的概念，是指基于科大讯飞的AI底层技术，让讯飞AI翻译笔=英语同步学习笔+语文辅助学习笔+专业词典笔+学生翻译机，以此围绕K12阶段满足各个学龄青少年的不同学习需求。
作业帮在今年推出全科学习笔，通过双头的设计试图满足不同学科的学习需求。简单来说，全科学习笔不仅具备查词功能，还包含语数英等科目的辅助学习和考点解析，内容覆盖了小学、初中、高中全学段。
面向成人用户和专业度需求更高的用户，有道今年推出了搭载自研OS的词典笔X5，用户可根据个人需要自主下载学习应用，系统也会根据用户的学龄段智能推荐。
搭载独立的OS系统，意味着想要学习语言的用户可以在词典笔上下载任何语言学习软件，自主学习。X5推出后不久，有道又在今年推出面向高阶学习者设计的有道词典笔P5。
词典笔、听力宝、单词卡……这些面向语言学习的工具类产品，也正在成为语音学习者的“心头好”。
在线课程、工具产品，它们虽然并不足以真实撼动成人英语市场的需求，却也让一直传统的线下成人课程，感受到了真实的压力。
更何况身处其中的美联，还有自己的问题迟迟没有解决。
04
美联怎么了?
独立上市失败后，美联退而求其次，借壳上市却也导致估值直接被打八折。
直到2020年3月，美联所属的美联国际教育科技集团完成与EdtechX公司的合并交易，正式以新实体Meten EdtechX登录纳斯达克。
上市的第二个交易日，美联英语股价暴跌38%。
上市的首份业绩报告中显示，2019财年Q4美联英语实现营收3.529亿元、同比减少1.9%;净亏损高达1.655亿元，同比减少1853%。经调整后净亏损的让外界“惊掉了下巴”：2019年Q4实现经调整后净亏损6230万元，同比减少7607%。
2019年到2021年，美联的净亏损分别为2.25亿、4.13亿和3.86亿——连续亏损、闭店，学生也越来越少了。
2021年美联的入学人数为64067，同比减少8.9%;美联在2021年底前关闭了84个线下学习中心。截至2021年末，共有34个学习中心在运营，其中自营学习中心数量减少69.5%至32所，特许学习中心数量减少84.6%至2所，退课率为16.4%。
以上种种，逼迫着美联不得不尝试跳出教育的圈子，找到新的机会。
美联一直在转型。
转型的方向还不止一个。
素质教育、医美机构、VR产品，元宇宙、加密货币挖矿……在美联上市后的财报中，曾将它们先后放置到对未来业务的探索之中。
据外媒报道，今年1月11日，美联国际教育宣布开始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进行加密货币挖矿业务的初步试运营;截至今年6月，美联已投入运行1482台矿机，开采了30.6个比特币，同时美联曾向外界透露，希望在未来一到两年内通过部署其转型战略，发展成为一家元宇宙技术公司。
结果外界没有等来美联在比特币和元宇宙的好消息。
只收到了一张又一张通知停止教学的聊天截图。
韦博与华尔街被接连爆出负面消息时，美联内部也曾觉得时代的天平或许再一次向他们倾斜。
“最大的竞争对手倒了，我们满心想的就是可以瓜分市场份额，但是实际上来看其实份额已经在缩水了。外企从业者减少、当代人的英语基础能力提升等等，都让市场和之前相比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美联某离职员工表示，于外，成人英语市场环境不再;于内，美联既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改革和差异化路线，也没有真正解决成人英语市场普遍的沉疴旧疾。
“美联最终只能与其他品牌一样，慢慢离开”，该从业者表示。
多位业内人士向多知网分析指出，虽然暂时没有看到有成人英语品牌在当下能够找到“逆流而上”的方法，但面向下沉市场和小语种用户提供服务、以AI技术降低课程成本和课程单价、结合工具型产品提供自适应学习等，都有机会在接下来创造新的价值。
“万变不离其宗，回归价值与服务，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太多成人英语品牌都陷在大课时包的现金流里，让自己飘起来了、回不到地面了，离学生们越来越远了。”一位尚在讨薪路上的美联员工最后说道。
美联英语的官方微博停在了5月29日，最后留下的“美天一词”，是Ch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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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本文作者：冯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