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玮
去年夏天,薛淡重走了玄奘之路。
他说这是场命中注定的“因缘际会”。
茫茫戈壁,薛淡觉得安静:“那儿没有信号,没有树,没有鸟……一无所有,一如当时的拓词。”
半年后,拓词“峰回路转,死而复生”。
徘徊在生死之间的拓词,到底曾经历了什么?
坐在办公室的薛淡,黑框眼镜、蓝色衬衫、牛仔裤,典型工科男的样子。谈起拓词的往事,他偶尔会双手抱臂,眯起眼,露出虎牙笑上一会儿。
七年前北邮南门的烤串店里,正高谈阔论、意气风发构思着未来拓词的他,一定也曾这样笑著。
该创业了,我到处问有没有好项目
用薛淡自己的话说,他是个工作经历很简单的人:初创公司-清华同方-自主创业。
离开第一家创业公司后,他去了清华同方,并做到项目负责人。
很长时间之后,他觉得“差不多了,该创业了。”
“那时我到处找人说,我要创业啦,有好的项目没?就这样到处问。”薛淡笑了。
想到了就去做,简单、直接、高效,是他给人的感觉。
李欣欣是薛淡一起爬山的朋友,他提出做一款背单词软件,又拉上了爬山社团的创始人左樵。
当时,还是电子词典泛滥的年代。
薛淡在备战研究生期间曾看过一些背单词的产品,他的体验是“都好烂”,“如果我们做一定能比他们做的好。”
翻看多年前的知乎,关于曾经的决定,薛淡有过这样的回答:
“IT与互联网改变了很多领域,数不胜数,比如音乐,比如书信……但可悲的是,到现在,大家还在扛着单词书背单词,我曾经开玩笑说,作为一个IT人,是要为此脸红的。”
然世间万物都有“围城”的存在,这个道理,当薛淡真正开始做了拓词才明白。
“站在圈外看圈里的人,会觉得这里面的人是白痴吗?好傻啊!但是进去之后才发现,其实是我很白痴。”回忆起刚开始做的那段时间,薛淡下意识看了看旁边正工作着的顶上英语团队。
技术基因不足以强大到完全支撑运转,教育教学常识缺乏,曾让拓词团队交了不少学费。
好在,09年的在线教育产品竞争很少,连“交互”和“产品经理”都没听过的薛淡,常把大量的时间放在互联网上,搜索,点击,而后是长时间的停留和思考。
跌跌撞撞,摸爬滚打,“那段时间,太吃力了。”
真正的转机,是2011年大V刘瑜和“一毛不拔大师"在微博转发并且推荐了拓词。
从日注册几千人到一天进30多万人,瞬间爆发的力量,让拓词团队感受到了绝无仅有的兴奋和信心。
除了用户增长,用户的付费能力也曾让他们看到了成功:拓词曾连续两年位居苹果Appstore中国教育付费金榜第一名。
但疾速增长下,也带来了产品漏洞的凸现和崩盘:
“一到晚上八点半,我们的系统肯定会准时崩溃。”
没有暖气的四合小院里,是他们不停地重构,迭代,更新…
系统的问题可以用代码去解决,但从一开始就不那么明智的股权平分,却成为了很长时间的顽疾。
那个时代下,很多公司都带着“中国合伙人”的情怀平分股权。创始人不懂,投资人也不懂,怀揣着共同梦想创立公司,三分天下也看起来理所应当。
而当决策遇到了不一致,少数服从多数这个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到了商场往往成为了伪命题。
假设三个人决策,两个人出现了不同的决策思路并进行探讨和对立,最后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不是争论双方,而是那个自始至终保持安静的决策者。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决策机制,创业大多数时间并不是一个少数服从多数的过程。”薛淡回忆。
加上众所周知的单词类产品日活不高,用户粘性差,变现困难,竞品抢占市场等问题之下,无论是拓词本身还是拓词团队,都面临着新的选择。
该离开了-我的离开并不是拓词的结束
到了那个节骨眼,薛淡觉得不能这么耗着了,“总是要做一个选择,要么我离开,要么我接手。”
薛淡想着,任何一款产品都被赋予了创始人的基因,但基因可以被丰富被立体,却只能是一种。
李欣欣对于产品的构想就像他自己的个人特点,浪漫、细腻、有趣;薛淡的理念却是直接、简单、快速。
最终,李欣欣接管拓词。
薛淡离开了。
他说自己曾经纠结也曾不舍,但没有想过要回去。
之后的故事大家都熟悉,李欣欣自己坚持了将近两年,但拓词最终没能真正实现他想要的那个样子,好在斗词实现了他的期待。
其实拓词在薛淡离开前就已经被判“死刑”。
早在2014年初,拓词团队已经清楚,如果没有下一轮资金进入,公司运转只能支撑到5、6月份。
到了2014年年中,拓词资金即将耗尽,为了维持团队运转,拓词团队决定与一家围棋教育机构进行形式上的团队合并。
之后,拓词又与这家公司合作,一起策划了新的面向K12领域的单词产品,团队投入新产品研发,无暇继续迭代拓词产品线。自此,拓词APP停止了更新。
也正是在那个环境之下,李欣欣带着早被判断为“已死”的拓词,从这家教育机构中分拆出来,开始一人支撑服务器的运营。
那段时间的薛淡,人们曾猜测也许他会像书中所写的桥段,去旅行,去放空。
实际上,他带着满脑子的混乱,每天跑步、读书、看电影、打坐、做饭、接送孩子。
“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我到底喜不喜欢教育,我后来发现,我是真喜欢啊。”
在薛淡的朋友圈里,将近一半的内容与他的儿子有关,他常称呼儿子“顶少”,也正是在和儿子的相处中,薛淡发现自己对于教育的热衷以及引发了许多有关语言学习的思考。
方向逐渐清晰,他找到了合伙人也得到了创新工场的天使轮投资。在离开拓词7个月后,“顶上教育”在圣诞节注册成立。
彼时起,薛淡开始了自己第二次与英语教育相关的创业。
该回来了-“偏执的人不止你一个,今日拓词否?”
“拓词关掉的一瞬间,世界好像爆炸了。”
微信、短信、知乎、微博、电话,甚至是薛淡很少用的QQ都被占满,朋友问拓词真的关了吗?拓词怎么了?更多的是用户在问:
拓词为什么不能用了?你们到底要干嘛?
“拓词结束前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是哪天。”
回想起那一天和之后的事,薛淡喝了一口水,似乎下意识知道接下来要讲的,是一个很难中断的话题。
关掉的那天刚好处在顶上的暑期招生期间,薛淡很忙,却在一瞬间被拓词包围,而在知道关掉的时候,他就开始想着“复活”。
但是复活拓词不是像找回一个孩子那么简单,在感性之上,他还需要考虑两点:拓词是否具有用户价值,接手后如何运营。
第一个问题显然是肯定的,“即便它被关掉了,每天还是有几万的用户在使用,在这之前它48个月没有更新而且一身bug,使用者依然在,这就是价值。”
另外,虽然同类产品很多且大家都在继续运营,薛淡认为,由于大家的风格不同,基因不同,也就导致了大家各有簇拥的一批死粉,不会构成替代关系。
除了这些,还有几个问题是薛淡不得不面对的。
活跃度与用户粘性:
“我曾经很痛苦,琢磨为什么很多人学了几个月就不坚持学了,不停地找问题,下了很大功夫也没改变。”
薛淡后来琢磨,工具类软件不能考虑用户粘性这件事儿,“因需而生”才是根本,而这也就解决了用户活跃度不高的困惑。
融资与变现:
在拓词最鼎盛的时期,他们曾幻想融资很快会跟上,然而没有;他们也曾尝试以付费功能等方式变现,但效果甚微。
工具类产品变现难,谁也绕不过去的难题。
“拓词依然是魔鬼教官,也只能是魔鬼教官,魔鬼教官应该教你怎么背单词,而不能老想着收你红包。”
“但是,“薛淡补充,“不能让一棵树去承担一片森林的责任,不能逼迫一个背单词软件去肩负所有的事情,所以我把拓词归到顶上的一部分之中,它不再需要融资与变现,它的责任只是让你背单词。”
用户与流量:
薛淡重启拓词的时候,有人说薛淡是在用拓词给顶上导流。
“哪有那么好导的流呢?”薛淡笑着说,“但是顶上的学生的确需要拓词来背单词,这是肯定的。”
很多年前,薛淡去参加活动,会议上负责工作的两名学生和他说,“我们都是拓客”,薛淡说自己当时的心情是“眩晕”。
曾经的拓客早已过了有背单词需求的年龄,如果抓住新一批用户?薛淡的想法是,靠曾经的口碑传播,和自己发现它好用的人就可以了。
技术与恢复:
薛淡说,当拓词只剩下500G加密数据的时候,恢复它的困难并不比白手起家来的简单。
“首先在于恢复产品,因为之前的服务器和结构都不在了,版本上也发现有很多的混乱,所以我们在技术和产品上费了很大功夫;
第二就是全职团队,拓词背靠顶上的教研团队,在教学教研上得到了保证,与此同时,今年过年回来后我又重组了技术团队。”
现在的拓词,是隶属于顶上的一个单词产品,薛淡表示,之后拓词将把人工智能引入单词记忆算法中。
顶上英语是薛淡的第二次创业项目,以留学语言培训为切入点,以K5-K12为目标群体,通过线上小班课的方式进行服务。
2016年顶上推出自主研发的顶上新托福课程,包含了词汇、语法、阅读、写作、测试等 10 项内容的学习体系,并完成了4版更新。
拓词刚复活,有人在知乎上问:拓词还能活几天?
后来薛淡和拓词官方都在微博上转发了这个问题。
薛淡说他很感谢这些声音,这些支持或者反对的声音从根本上来看,都是真诚的。
被讨论本身,意味着被关注。
前些天有人问薛淡,如果他不曾离开,现在的拓词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也会是现在的样子。”
聊天结束时,薛淡说他觉得每一个创业者都是堂吉柯德。
突然想起诗人叶芝留给大家的一句话:
看生,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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